僧人們的早餐是稀飯加炒黃豆，盡管看起來仍然粗陋難咽，但好歹是清晨負責夥食的僧人早起新做的，不是如同昨晚化齋來的剩飯剩菜，這對於潔癖的夜蘭還是能夠接受的，因此夜蘭就在明闌的邀請下坐下來吃起來。

但海曇看到這樣粗糙的飯食，即使饑餓不堪，也仍然堅決不將就。就在這時她突然心生一計，然後就匆匆下山去了。

午飯快開飯的時候，海曇帶著酒樓的兩個夥計上山來了，他們擡著一箱精美的食物，來到寺院後，海曇對著明闌以及眾僧說：“昨天我二人辛苦趕路，正值天黑無處落腳，幸而各師父好心留宿，為了報答你們的好心，今天中午我請客，大家放心，箱子裏都是素食，但都是名廚的作品，味道絕佳，大家不要客氣，來來來，隨便吃……”

接著海曇就指揮那兩個夥計把箱子擡進寺院的廚房裏，然後將飯菜全部擺放出來，繼續扯著嗓門吆喝，但僧人們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對那陣陣的飯菜香氣也不為所動，他們仍然吃著極其粗陋的素食，對於海曇買來的各類珍饈饌玉，完全不為所動，甚至沒有一個人對那些美味食物表現出一絲留戀的神色。

除了海曇自己。

“好吧，算你們定力夠好，修行夠深。”海曇獨自吃著那近四十道菜肴，一面忍痛讚美著。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說：“既然大家都不喜歡吃這些東西，那麽我決定用別的方法來報答你們的收留之恩，這個方法就是，我們兩人替你們寺院打掃五天。”

話剛落音，有僧人投過疑惑的目光。

海曇這個理由表面聽上去冠冕堂皇，實則目的非常明顯，不過她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僧眾沒有在意她的話，各自忙去了，只有那個叫明闌的年輕僧人，知道這兩個年輕女子突然造訪，又找種種奇怪理由留下，昨天還說到什麽“陣法”一類的事，必是有什麽蹊蹺。為了不給寺院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他分別對海曇和夜蘭行了個僧禮，說道：“兩位女施主，你們昨晚來時說的是‘路過此地，天色已晚，借住一宿’，現在都中午了，你們如果要去辦什麽事，就請吧，以免耽誤了時間。”

海曇張大了嘴巴，“小師父，你這是……要趕我們走？”

“貧僧是怕兩位施主耽誤了正事。”

海曇一時無話可說，畢竟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這麽明顯的逐客令，還是大美人海曇第一次體會到，不過她不生氣，眼下任務要緊，臉皮算什麽！她妖媚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心生一條歹毒的計來，然後她揚起臉看著明闌，“小師父，你急著趕我走，是不是怕我說出你昨晚偷看我洗澡的事啊？”

“唰唰唰”，四周一片雪亮的目光投過來。

年輕的僧人明闌一時面紅耳赤，立刻落荒而逃。

海曇在心裏大笑起來，“跟我鬥，你還嫩了點！我可是天生的千年狐貍，沒點腦子，我也不敢成為‘明’裏的一員。”

雖然她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誣陷成功地嚇走了明闌，但眾僧人也不是傻瓜，他們也沒有相信她的話，知道這個女人不善，於是沒人再搭理她，都走開了。

此後，夜蘭和海曇就時而拿著笤帚在院子裏清掃斷落殘枝或者雕落的小花朵，時而揮舞著拂塵在大殿裏巨大佛像和供桌前前後後忙碌著，幾乎寺院每一處角度都有她們努力搜尋的身影。當然了，在僧眾和偶爾上山來進香的客人們眼裏，她們正在非常虔誠努力地掃灑著。

直到第三天早晨，她們終於有了一絲小小的發現。地點就在佛堂大殿裏的巨大佛像上。

當時夜蘭和海曇正在揮動拂塵給佛像清理塵垢，實際上這尊手執一串念珠微笑俯視人世的佛像十分潔凈，通體散發著柔和的金色光芒，那正是因為沒有一絲灰塵蒙蔽才顯示出來的清朗樣子。但身處黑暗世界卻對身旁一草一木之變化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捕捉能力的夜蘭，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之處。

她用拂塵的柄端指著頭頂上方的某處，對海曇說：“我覺得這裏散發出來的氣息，和整個佛身的氣息有些不一樣。佛身的氣息是能夠讓人平靜安祥的柔和，是光的溫暖，而這裏有一處極細小的地方，卻隱隱散發著熾烈躁動的氣息，如同火焰。”

海曇順著拂塵的柄看去，末端正指向佛像所執的那串念珠其中一顆，粗略一看，似乎沒有什麽不對勁之處。但海曇相信夜蘭的捕捉能力，她擡頭仔細地看了一下，果然發現了這顆念珠與整串念珠裏其它珠子的不同之處：那串念珠顆顆圓潤，顆顆有著柔和的金色光芒，唯有這一顆珠子顏色稍微深了些，略帶橙色。

海曇想了想，立刻一躍跳至佛像的膝蓋上，這樣就能夠近距離地觀察了，然後她又試著將一根手指伸過去，極輕地撫了一下。

她忽然眉頭一抖，“果然不一樣！”

這顆珠子本身和其它的珠子並沒有什麽不同，都是金珠，佛的手掌輕纏著一串金珠，很多寺廟裏都會有的造型，但這顆珠子的顏色卻略微不同，當然這不同一點都不明顯，要不然兩人在寺廟裏待了這麽久都沒有發現。那顆珠子顏色較深，有點像橘色，海曇此刻才意識到，那是因為珠子裏藏有極深的巫術力量而流露出來的光澤。不僅如此，海曇還發現那顆珠子上刻有一個極小的動物形狀的簡略圖案，再細細看去，寥寥數筆，刻在珠子上的是一匹馬的樣子。然而在佛身整體柔和金光的掩映下，無論是這顆念珠顏色略深還是其上面所雕刻的馬匹形狀，很難讓人發覺。

海曇立刻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夜蘭，“你所捕捉到氣息不同的地方，是一串念珠其中的一顆，它顏色比其它珠子都深，而且上面刻著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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